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来乍到（二合一章节）

    从船长舱走出来之后，林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了甲板上。

    今天是个久违的晴天，海风拂过面颊，吹散了这些天来航行的疲惫，让人浑身舒爽。

    道格号已经行驶到了拉托海域的边缘，浑浊的海水逐渐变得清澈了起来，海天近乎一色。

    阳光洒在海面上，粼粼波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和前几天的那个暴雨之夜，好像是两个世界了。

    看着这番景象，林间的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无论是哪里的大海，似乎都没有因为灾厄的肆虐而产生过变化。

    在海洋的面前，人类，鱼类，海兽以及灾厄并没有任何区别。

    海就是海，除了地质的变化，它们总在那里，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也是这样。

    林间现在突然有些理解李守潮的心境了。

    日复一日的守望着海潮，何尝不是另一种修行？

    在甲板上又晒了会儿太阳，林间在心里默默掐了一下时间，才回到了船舱。

    盥洗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已经没人了，宽敞的头等舱中，利姆已经换上了干净衣服，整个人显得清爽多了。

    这个少年并没有睡在林间的床，而是伏在书桌上浅眠，凌乱的碎发遮盖着脸庞。

    林间轻手轻脚的靠近。

    在洗去脸上的泥泞之后，林间才发现利姆的皮肤出乎意料的白皙，只不过脸上有好几道疤痕，如同蜈蚣一般盘踞在皮肤上，在上船之前，他应该吃过不少苦头。

    林间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坐到床上。

    床板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嘎吱声，利姆猛然抬起头，警惕的看向了四周，在看到身后的林间时，才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你可以在床上睡的。」林间说，「我比较喜欢在书桌旁边坐着。」

    利姆摇了摇头，没动身子。

    林间也没勉强他，自顾自靠在床背，又拿出一本航海图志开始看，船舱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利姆忍不住开了口问道：「船长那边怎么说？」

    林间的目光没移开书页，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说你是个好人。」

    「好人？」

    利姆一头雾水。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把自己卖了换成黑面包分给贫民的。」林间笑了笑，「即便你另有目的。」

    「放心吧，你现在自由了，弗朗西斯慷慨的支付了你的赎身费。」

    利姆碧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尖细，「谢……」

    他猛然停住，又重重咳嗽了一声，才沉稳地说道：「谢谢。」

    林间轻轻摆了摆手，「你应该感谢的是弗朗西斯船长，出钱的也是他。」

    利姆缓缓的点了点头，「我会记得他的恩情。」

    林间合上书本，「等回头到了罗克城，你就可以回家了，在此之前，你不打算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吗？否则，我会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烂好人。」

    利姆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的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后来家里的财产被坏人霸占，我只好去霍尔特城投奔亲戚，但后来，亲戚也去世了，我就流落到了街头……」

    霍尔特城就是卡特港所在的地方，本身是一座非常小的城市。

    整座城里只有一个微型的港口，供往来的渔船停泊，倘若不是奴隶商人点名在那里进行交易，古格号根本不会在那里停留。

    林间若有所思，「所以，这次回来，你是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家产？」

    利姆点了点头。

    「不是我打击你。」林间叹了口气，「这听上去并不是很容易。」

    利姆用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看着他，「所以我乞求你的帮助。」

    林间撇了撇嘴，他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什么样的帮助？如果是帮你铲除坏人的话，那应该是警察的事，我可没办法。」

    「如果能求助于警察的话......」

    利姆欲言又止。

    于是船舱内又陷入了沉默。

    林间假装翻阅那本航海图志，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只能说，如果你有生命危险的话，我会出手拉你一把。」

    「谢谢你，如果我的目标能够达成，我会将所得分给你一半。」

    林间摆了摆手，继续看书，利姆则是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很快，就又到了晚上，照例，在林间出发去餐厅之前，弗朗西斯就送来了晚餐。

    这次他送来了两份，一份是配着奶油浓汤的煎鱼，另一份则是小麦面包。

    「林，这一份是给你的，另一份是给你的奴仆的。」

    林间摇了摇头，「他现在是自由人了。」

    弗朗西斯露出一口白牙，「林，你真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今天还有事的话，我真想和你再聊几个小时。」

    林间咧了咧嘴，毫不客气的关上了门。

    再过两天，古格号应该就要靠岸了，弗朗西斯终于回归到了他的正常岗位上。

    林间把煎鱼分成了两块，小麦面包也分成了两半，奶油浓汤则是全部推到了利姆那里，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夏人，他不太喜欢这种滋味奇怪的汤。

    吃过晚饭之后，简单的梳洗过后，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利姆欲言又止。

    「反正还有两天就上岸了。」林间说，「咱们俩就凑合一下吧，我无所谓的。」

    因为从小居住环境就很恶劣，他对住这块儿真没什么要求。

    而且在青山，住的也是四人宿舍，有时候还要忍受沈听清毫无意义却又喋喋不休的梦话还有刘也仁的打鼾声，现在房间里只多一个人，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幸事了。

    利姆迟疑了一下，「我可以睡在走廊上。」

    「这不合适。」林间说，「晚上可能会有人起夜，你会挡了他们的道。」

    「那地板呢？」

    「完全没必要，这张床很宽，足够我们两个人睡。」林间拍了拍宽敞整洁的大床。

    利姆说：「我已经习惯了，在贫民窟，很多时候都只能睡在街头，一到雨天，下水道就会有污水漫出来，足足有没到膝盖，那时候，就只能站着。」

    林间感叹道：「看来你吃了不少苦头。」

    利姆抿了抿嘴，算是默认了。

    「那就更不行了，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要开始新生活了，怎么能越活越回去？如果你不习惯的话，我可以睡地板。」

    利姆妥协了。

    林间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听弗朗西斯船长说，奴隶的肩胛骨上有烙印，是用火钳烫的吗？」

    他在课本上看到过这种说法，却没有亲眼见过，于是他看向了利姆的肩膀，试图了解这种刑罚的施加方式，但是利姆却用手捂住了那边，阻挡了他的视线。

    林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利姆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对于他而言或许是种伤害，于是挠着头抱歉的笑了笑。

    夜幕落下了。

    鱼人油灯被熄灭，林间睡在靠墙的地方，利姆睡在外面。

    林间很快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利姆却眨巴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一点点挪移着，直到快到床沿，几近要从床上掉下去，才蜷缩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

    又过了一天，古格号终于到达了它的目的地——雾之都罗克城。

    洪亮的汽笛声响了起来，海员们抛下船锚，古格号停靠在了港口。

    和很多乘客一样，林间站在甲板上张望，轮船旁边是一座巨型船埠，码头上站着不少人，其中不乏贩卖海货的渔民，在那些被摆放在地上的渔获之中，林间不仅看到了曾经追着自己满海洋跑的红鳍鬼鲨，还看到了长得像猴子一样的奇怪海兽。

    这里也有水猴子？

    在古格号的周围，还有许多同样鸣着汽笛的魔动蒸汽船，靠在一起，显得十分热闹，林间的目光在移到其中的一条上时，猛然一滞。

    那条比古格号还要大一些的蒸汽船，破损已经十分严重，船身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破洞，好像被什么东西直接贯穿，甲板上布满了红褐色的斑点，剩下的船员们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六神无主。

    毫无疑问，他们在海上遭遇了某些更为可怕的东西。

    视线再探向更远处，那就要到了码头之外的城区了，四处矗立着高松的哥特式建筑，即便此刻是清晨，也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教堂，餐厅，古董店，能够想象到的商业场所，几乎应有尽有。

    在不远处的天空之中，还有几条飞艇和热气球拉着横幅，悬浮着，游荡着。

    而这里仅仅是罗克城最普通的港口之一。

    作为【奥克达罗战场】中的最大城市，罗克城不仅是经济与贸易的中心，还是文化，艺术，宗教，科技的中心，以及各种超凡力量的寄居之地。

    现世之中曾有学者进行过换算，一个罗克城的体量，等同于六个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

    蒸汽船逐渐停稳，海员们放下了舷梯，开始往码头卸货，托蒸汽科技的福，这些宝贵的烟草并没有在风雨之中受到损坏，而是保留了原来的干燥，从而能释放出最美好的风味。

    仅仅是一箱烟草，就能在罗克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换来一处小小的宅院。

    与此同时，古格号上搭便船的乘客们也迫不及待地下了船，几乎是人挤着人。

    那天晚上在甲板上发生的事情，他们未必有胆子亲自上去看，但事后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

    覆盖在甲板上，擦都擦不掉的绿色血迹，便是那场战斗的最好佐证。

    而且，可能是出于某种恶趣味，弗朗西斯船长保留了那只巨型深潜者的部分身躯，挂在了船头，据他的说法，这种做法能保佑航船的平安。

    所以尽管最终安全到达了这里，但路上遇到深潜者这件事，足够让这些不具备任何超凡力量的普通人在梦里惊醒好几次了。

    「一群胆小鬼，跑得比谁都快。」弗朗西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间转过头，和蔼可亲的船长先生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当然，林，你除外，你是我见过的最英勇的年轻人，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只能在码头钓上一整天的鱼。」

    林间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弗朗西斯船长的两副面孔，他已经习惯了。

    弗朗西斯看向他的眼睛，突然收敛了笑意，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林，因为深潜者的事，我需要先回公司述职，关于帮你找寻族人的事情，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在此之前，你可以去找我的朋友道格，他是罗克城DC区警察局的警探。」

    「只要报我的名字，他就会帮忙的，不过，这个酗酒成性的家伙现在应该还没上班，你可以在城里先找个住处或者先到处逛逛，给我三天，三天之后，我会在码头等你，亲自帮你解决这件事。」

    林间主动伸出手和弗朗西斯握手，「弗朗西斯先生，感谢你一路上的照拂。」

    弗朗西斯咧嘴一笑。

    之后，林间走下舷梯，与弗朗西斯挥手作别。

    弗朗西斯看向林间的背影以及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跟班，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只好转过身，看着古格号的船员们又开始咆哮道。.

    「都别给老子偷懒，快点干活！」

    .

    林间走在罗克城的街道上，在海上航行了这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踏上陆地，以至于他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

    他聆听着周围鼎沸的人声，呼吸着独属于繁荣城市的味道，感觉自己和回到了现世一般。

    在路上走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拎着一个小行李箱的利姆，「你不是应该迫不及待的回家吗？」

    利姆摇了摇头，「我还没做好准备，复仇是需要时间。」

    林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再重申一遍，我只会在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出手。」

    「我知道。」利姆抬起那双海蓝色的眸子，「我现在就感觉周围都是危险。」

    林间：......

    他叹了口气，「算了，先去找个地方住下吧。」

    又往前走了几步，林间的脚步突然一滞，「等等，你的身上有钱吗？」

    利姆困惑的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你的身上难道也没有吗？」

    此时此刻，古格号上，弗朗西斯猛的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

    弗朗西斯趴到船舷上向外看去，可怜的东方朋友已经不见踪影，那件繁复精致的宫廷服因为破损严重已经被扔掉，自己特意准备的小行李箱里只有一些换洗的衣物以及青草药膏这样的常备品。

    三天而已，三天并不是很难熬，林那么聪明，总归能想到办法的。

    弗朗西斯揉了把脸，这样宽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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