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逃跑的奴隶

    先生，请救救我。」

    林间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廊的拐角突然传来了船员们匆忙的脚步声。

    少年一个闪身，从林间身旁的缝隙钻了进去，躲到了门后面。

    船员们看到林间站在门口，纷纷点头致意，恭敬地说道：「林先生，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奴隶跑过去，身上很脏，大概是岁的样子，有这么高。」

    即便科技已经相当发达，奥连公国依旧保留着某些落后的传统，那就是奴隶制。

    战俘，土著，贫民，都有可能沦为奴隶，从此失去人权与自由。

    此时此刻，在古格号最下方的船舱之中，也有一批被当成货物寄卖的奴隶。

    他们居住在最为狭窄的船舱之中，每天供给的物资只能维系着最低限度的生存。

    林间几乎已经能感受到门后少年紧张的喘气声。

    他摇了摇头，「没有看到。」

    船员们没有对此发出质疑，而是点了点头，「那我们去其他的地方找找看。」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那个少年就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背部靠着门页滑了下去，瘫坐在了地上。

    林间转身走进房间，带上房门，蹲下身子，注视着那个看上去只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利姆，我叫利姆。」

    少年疲惫地回答道。

    如今仔细听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粗粝感，但却并不难听。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被砂纸初步打磨过的玉石矿，粗糙的外皮之下已有玉色显现。

    林间看着他的眼睛，「你是偷跑出来的奴隶？」

    「不，我不是。」利姆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我不是奴隶，我是自己混进来的。」

    「自己混进来的？」林间挑起眉毛，「为什么？你很喜欢被人奴役的感觉？」

    利姆低着头，咬着嘴唇，迟疑了片刻，才抬起头，缓缓开口道：「我的家在罗克城，听说有一艘去罗克城的船，可我又出不起船费，只好混在了奴隶之中，来搭个便船。」

    还没等林间继续发问，利姆的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林间笑了起来，他拿过被放在一旁，还没动过的牛排，递到了利姆面前，「有点冷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利姆接过餐盘，挣扎着摆正身子，用叉子扎透牛排，小口小口的撕扯着，吞咽着。

    与此同时，林间也在默默观察着他，尽管饥饿写在了脸上，但是他却依旧吃的不紧不慢，就像一只优雅却又狼狈的小兽。

    有点意思。

    一盘牛排很快就进入了利姆的肚子，他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袖口小心地擦了擦嘴角的污渍，抬头看向林间。

    「谢谢。」

    「不用谢。」林间说，「现在我们应该开始谈正事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找我帮忙呢，我们认识吗？」

    利姆回答道：「那天晚上，我趁乱跑到了甲板上，看到了你杀死那些深潜者，你很强大，这艘船上，你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

    「深潜者，你也知道那些是深潜者？」

    利姆抿着嘴，没有回答。

    林间轻轻摇了摇头，「可我为什么要帮助你，我看上去很像一个好人吗？」

    利姆的语气之中出现了一丝颓丧，「你确实没有帮助我的动机，现在的我，也无法承诺任何回报，但倘若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林间静静地听着他继续讲下去。

    利姆的碧蓝色瞳孔之中情绪复杂，声音也软了下来。

    他自己也找不到让别人相信自己的理由。

    「我只是想回家。」

    林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少年。

    那样的无助，一如刚来到这里，渴望抓住晚风的自己。

    林间没有给出任何承诺，而是轻轻拍了拍利姆乱蓬蓬的脑袋，从橱柜中找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了他。

    弗朗西斯最近送来了很多套这样的衣服。

    「盥洗室在右转第二个房间，用的时候记得反锁住，不要被人发现，钥匙我放在书桌上，洗完澡之后，你可以先睡我的床休息。」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和弗朗西斯船长谈一谈，顺便求证一下你说的事情是否是事实。」

    .

    「利姆？」弗朗西斯船长皱起眉头，「让我想想，好像确实是有这样一个奴隶来着，他是从卡特港上船的，自己把自己卖了两个银币。」

    「自己卖自己？」林间有些意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弗朗西斯船长回答道：「听说这个小家伙在得到两个银币之后，买了很多黑面包，分给了卡特港的贫民。」

    弗朗西斯船长神经质的笑了一阵，又缓缓说道：「不过对于他所说的，他的家乡在罗克城，我觉得多半是假的，从卡特港到雾之都，要穿过两个海域，即便是古格号，也要接近半个月的航程。」

    他摊了摊手，看向林间，意思不言而喻。

    林间摇了摇头，「我愿意相信他一次。」

    「林，你是个善良的人，也是一个强大的人，你有权力相信任何人。」弗朗西斯耸了耸肩，「我可以做主，帮你把这个奴隶买下来，但是船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船舱了，住宿得他自己解决。」

    弗朗西斯犹豫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林，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不要让一个奴隶左右你的决定，即便他信誓旦旦，天花乱坠。」

    林间点了点头，斟酌着措辞，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弗朗西斯先生，你觉得奴隶制是合理的吗？」

    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这样的制度，在林间的心中等同于腐朽与压迫。

    但探索者之中流传着一句话——如果你不打算掀起一场变革，那么，请接受原住民的任何习俗。藲夿尛裞網

    所以林间并未痛斥这种情况，而是如同往日和弗朗西斯聊天那般，问出了这个问题。

    「合理？」弗朗西斯喝了口红茶，「林，存在即合理。」

    「即便自由被剥夺，人权被践踏？」

    「那不是后果，而是代价。」弗朗西斯看向林间的眼睛，「如果他们没有成为奴隶，那些战俘的命运是被活埋，土著可能会在土地争夺战之中丧生，而贫民们，则会饥寒交迫地死在污水横流的街道上，至少，成为奴隶给了他们生存的机会，不是吗？而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在肩胛骨上烙下属于奴隶的烙印罢了。」

    弗朗西斯补充道：「而且，他们也可以通过赎身的方式摆脱奴籍，我们的社会，并没有封锁这样的上升通道。」

    林间觉得弗朗西斯的论调完全是歪理邪说而且很可笑，但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反驳方法，如果想要继续探讨，可能得花上半天的时间，只好找了个借口起身，带上了房门，离开了船舱。

    红茶的烟雾袅袅升起，弗朗西斯小口啜饮着，他沉默的低下头，视线透过自己的衣领，落到了肩胛骨之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已经愈合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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